【五秩聊大 岁月如歌】难忘“八排房”——献给江南平台,江南平台(中国)建校50周年(四)
”八排房“五排五号
1983年7月毕业后,我被分配至聊城师范学院图书馆工作,同时分到了半间宿舍———“三排房”第三排西数第七号的二分之一。舍友是同在图书馆工作的张宪平兄。因宪平兄另有住处,且知我舍此更无安身之地,所以,无论是在我婚前或婚后,从未至舍中“打扰”过,实际是把他的一半也让给我了。对宪平兄的厚赐,时至今日,我仍心存感激。若非他的慷慨赐予,我无法安心地在那个十二三平方米的小房里成家、生活。
房子的门左是窗,在门外右边靠墙的地方,我们用捡来的砖块、水泥板,自己动手垒了个放煤球炉子的“伙房”———也就一平米大小、一米多高吧。晴天还好,雨天做饭就必须一人撑伞一人操作了。若非有个小生命要来到这个世上,在这里生活还是可以的,但小生命一来,再增加护理小生命的人,这环境,可就真是不好办了。为了在小生命降生之前解决掉这个难题,真没少给单位领导和校产科那位高高胖胖的老头儿添麻烦。但直至儿子问世,难题仍未能解决。
好在是寒假中,隔壁邻居、家在农场的刘先生回家过年了,走时留了钥匙,亲朋来了,可临时在他屋里坐坐。晚上休息时,母亲、妻子、儿子同睡一床,我则用晚上伸开、天明腾地儿的折叠床。好容易熬到儿子满月,母亲便带上妻儿回老家了。
俗话说“安居乐业”。居之不安,集中精力工作也难。在妻儿回家的那段日子,除时时给单位领导唠叨房子的事情外,也没少往校产科跑了。谢天谢地,经多方面做工作,终于有了好消息,校产科答应在“八排房”给调剂一间带厨房的新宿舍。说实话,当年初闻喜讯的心情,真比现在捡到一套别墅都高兴。
新宿舍是“八排房”第五排东数五号,和正房对着的是一约六七平方米、八成新的厨房。要知道,“八排房”的教工宿舍,亦非每户都有厨房的;因厨房非学校统一规划建设,即使有,也不一定有这个大、新。
1985年“五一”前的一天,我们搬家了。由“三排房”第三排西数七号,搬到了“八排房”第五排东数五号———这个一直生活了八年之久、直到1993年才离开的家。
八年间,有与亲人共度的艰辛岁月,有水深火热的故事,更有许多令人难以忘怀的温馨时光。
奶奶
妻子50天的产假结束,该上班了。冬去春来,也到了春耕春播的时候。因为母亲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,分身无术,照顾儿子的重任便落到了年已65岁的奶奶肩上。
我知道奶奶晕车,因为小时跟奶奶走亲戚,见她坐上牛拉的地排车,便再不敢睁眼睛。从家里到县城,从县城到聊城,再从聊城汽车站颠簸到学校,老人家该是怎样地难受啊!进门时,其强提精神打了声招呼,便躺到床上休息了。
奶奶不仅晕车,还转向,看儿子的两年多时间里,一直认为学校是坐北向南。直到晚年在市中医院做完白内障手术,站在病房窗前遥望对面的学校时才说:“南边不是大学吗?那红旗真新鲜。”但一进学校的大门,又把北变成南了。然转向归转向,因为一开始便认为南是北,习惯了,就像本来就如此一样,并不影响生活。
奶奶初来的时候,我领着她熟悉环境,告诉她这里是厕所,这里是我上学时的教室,这座五层楼是前两年刚建好的图书馆,我就在这楼的一层西头上班。并带老人家参观了我的办公场所,告诉她以后有事的时候可以到这里来找我。走出图书馆大门向南,见一些学生正在操场活动,奶奶说:“一个个又蹦又跳的,都是好劳力……”不久,奶奶便能独立承担起看护重孙子的任务了。
考虑到奶奶被孩子淘了一天,晚上需好好休息,便把折叠床安在了厨房里。为防中煤毒,睡觉时就把炉子搬至屋外。但还是不能解决问题。一是折叠床又窄又软,奶奶又上了年纪,晚上根本休息不好。二是没地儿放老人随手用的物品,很不方便。于是,添置新床的问题便提上了议事日程。但看上眼的床都得一百多元,我们夫妇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,本就是“月光族”,无积蓄,一时半时还真买不了。正在犯难的时候,大妹知道了,便让妹夫动手做了张漂亮的大木床,真是雪中送炭!但,奶奶并没有享受到这张新床,她认为新床三面有挡板,重孙子马上就会坐、会爬了,用起来更安全。考虑到我们用的那张床是结婚时新置办的,虽说不上好,但毕竟也是花真金白银买的,床架子70元,竹片儿8元,铁丝2元。因为是自己动手绑扎成形的,知道没大毛病,现在只是铁丝松了,才一碰便吱呀吱呀地唱歌。紧紧铁丝,再用个十年八年的也坏不了。便依从了奶奶的安排。
床的问题解决了,接着又来了新问题:雨季马上就要到了,屋外放炉子的问题必须解决。事不宜迟,寻了些旧房拆下的砖瓦、木板、木棍,海叔又从老家带来了一些材料,仅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,便在厨房前接出了一米多宽的一个“小屋”。“小屋”矮是矮了点儿,我站在里面抬不起头来,但奶奶、妻子是无须低头的。再说,东头可以放些煤球,不仅有了放煤球炉子的地方,还为事后用燃气灶预留了空间。而且,在正对炉子的地方还装了个可以开合的小窗户,真是不错!奶奶的屋里除碗橱外,马上变成了安静、独立的卧室。
家庭合影 左起:妻子、奶奶、儿子、作者 图片由作者提供
海叔不喝酒,所以只下了一大碗炝锅面,打了两个荷包蛋。本准备炒菜的,他说干活要紧,炒菜太耽搁时间。所以边吃边喝,不到十分钟便又干活了。
说实话,除了有个大头菜,还真没什么好吃的可做。因为我们平时除了应时的菜蔬外,常吃的也就是大头菜了。一般是中午炒个菜,多数是素的,量适当大些,再佐以咸菜,如五香疙瘩之类。大头菜之所以是常备菜,有如下几方面的原因:一是容易存放,二是操作省事、方便,三是也确实不难吃。块儿切得适当大些,放上葱花、姜丝,大火爆炒,当菜边儿一软,已沾染些酱油的红色,关火,放入蒜片儿,炒匀出锅。酱香味儿、菜香味儿、蒜香味儿扑鼻。我第一次吃大头菜,还是七岁时随奶奶去青岛舅爷爷家,那情景终生难忘:舅奶奶先是给我冲了碗炒面,里面放了两块儿钙奶饼干,然后端上桌的便是一大盘炒大头菜了。我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。时至今日,在各色菜蔬中,大头菜仍是我非常看重的一种;在各种稀奇古怪的饼干类食品中,我首选的还是青岛钙奶饼干。
现在是来了尊贵的客人才在家里做饭吃,当年是来了尊贵的客人才去饭店。而就我们来说,基本没去过饭店,都是在家待客。到大门口的小卖部买瓶2.75元的玻璃纸包着玻璃瓶的东昌老窖,再准备四个菜。有大头菜的时候自然是必备的一个,此外就是菠菜、韭菜类的时蔬,称点肉或买块儿豆腐,但炒花生米也是必不可少的。老家种的花生,晒干了,背一袋子来,客人来时,奶奶也会一只胳膊揽着重孙子,帮着剥花生皮儿。一次,儿子抓到一粒花生米便往嘴里送,我怕他卡着,急忙抓住他的小手抠了出来,惹得儿子哇哇大哭。奶奶起身抱着、哄着,但随手捏了两粒花生米放入嘴里,嚼嚼,口对口地喂给了儿子。我说:“这不好。”意思是不要这样喂他。奶奶则说:“咋不好?长果粒(我们老家把花生叫长果,花生米叫长果粒)是好东西!”
一天中午,妻子下班带回两棵葡萄苗儿,小手指粗。奶奶稀罕得了不得,趁妻子做饭之际,便催我栽起来。说不及时栽上,根一干就不易活了。我在门外右侧空地上挖坑、浇水、培土,忙活得差不多了,饭也做好了。吃饭时,奶奶讲了她中午遇到的一件事情,说:“这里的人真有钱,见啥买啥!一个推着车子卖毛头头儿的,都围上去买。”我没听明白:“什么毛头头啊?”听奶奶解释完,才知是“毛芋头”,不由得笑起来。奶奶很是纳闷儿,那黑黑的、长毛儿的东西也能吃啊?
奶奶的脾气很随和,时间一长,也有了朋友——几个年龄和她相近的老太太。一个是妻子的姨姥娘,高个儿,面白,有性有活,说话声音高八度,认直理。姨姥娘结婚不久,丈夫便参军走了,从此再没回来。老婆婆想儿子,眼睛都哭瞎了,后又卧病在床。族中人本以为姨姥娘会走的,因为无儿无女。不成想,她疼惜婆婆,根本就没走的打算。整整十三年,给婆婆端屎端尿,直至其归天。见她不走,惦记她家宅地的人,没少给她出难题儿,但她硬生生地挺过来了。后来抱养了一个婴儿,拉扯成人,当起了老奶奶。姨姥娘来了,便帮着奶奶带孩子,洗衣、做饭。晚上和奶奶一块儿休息,家长里短,谈得甚是热闹,有时在门前的小路上便能听见她们的笑声。姨姥娘的为人,赢得了人们的尊敬。不仅亲朋邻里,连乡镇负责民政事务的工作人员都很尊重他,因为知道老太太是革命烈属。
奶奶和姨姥娘见面不多,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也不长,但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,直至晚年都相互牵挂。见到我们时,便会互询对方的情况,让我们转达问候。姨姥娘说奶奶:“你看老太太多好,整天乐呵呵儿的,没见人家着过急。”
奶奶的另一位朋友,是个看孙子的太太,年龄比奶奶小几岁,两人见面,也能天冷天热地寒暄一阵儿。
奶奶还有位朋友,也是与奶奶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位:后排郑老师家的保姆。他中等个儿,白净,偏瘦,眼睛细而长,穿戴整洁,说话细声细语,笑吟吟的。但,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人。奶奶说,这也是个苦命的人,经历和姨姥娘差不多:结婚不久,男人便随军走了,没留下一男半女。老太太至今仍是孤身一人。后来听说她男人去了台湾。大约有一年时间,不是奶奶抱着孩子去找她,便是她抱着孩子来找奶奶。有时晚上不抱孩子了,也会来奶奶小屋里聊一阵儿,叽叽咕咕的,聊的什么内容就不清楚了。
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,我看见奶奶一手揽着孩子,一手拿着个破纸箱子,觉得很不雅观,便说:“捡那东西干啥,还不扔了!”奶奶说是给郑家保姆的。
这天,我到书店办完事没回单位,和奶奶一块儿在家看孩子,奶奶像不经意地问了一句:“快开支了吧?”她把发工资叫“开支”。我有点儿不解,您怎么知道要“开支”?怎么关心起这事儿来?我说还得两天。奶奶也没再说什么,便抱着孩子到门外去看葡萄了,说:“地都干了,快浇点水吧,看青枝绿叶的多好看。”可不,枝头已长出了好几个新叶。这些天忙得还真没顾上认真看过它。
像葡萄树一样,儿子是一天天长大了,转眼已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。1987年暑假,我到青岛党校参加一个音韵训诂方面的短训班,妻子也请了假,一起带奶奶去看望在青岛工作的舅爷爷、舅奶奶。同时也借机带儿子玩玩儿。舅爷爷夫妇陪我们看了湛山寺、小青岛、栈桥。我和妻子还带着儿子去了崂山。
舅爷爷家距党校不远,嘱我到家来吃住,15天的时间,舅爷爷夫妇挤在另一间的小床上,把大床让给我们三口,奶奶睡折叠床。现在想来,也真难为两位老人家了,大热的天儿,一下增加了四口人,又得管吃,又得管住!
新学期开始,儿子便上幼儿园了,小小班。中午管饭,能睡午觉。去幼儿园的那天,奶奶执意要抱着儿子,像是谁要抢走她的重孙子似的。孩子在家自由惯了,刚上“笼头”,难免不适应。那不,一个小女孩儿便死活不肯离开母亲的怀抱,边哭边喊:“我不上幼儿园,我要把幼儿园拆了!”幼儿园的阿姨从奶奶怀中接过儿子,奶奶呆呆地站在那里。我们怕儿子醒过神来哭叫,便催着奶奶回家,我看见奶奶的眼里噙着泪花,一路上都没说话。中午吃饭时,奶奶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不饿,不想吃了。第二天吃中午饭时,奶奶说半晌的时候去幼儿园门口看儿子了,没看见。我说,小孩子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,您再不要去看他了。奶奶没说什么,那眼神儿像是在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没有儿子淘了,奶奶反而住不住了,要回家。等母亲来接她的那天,却找不到人了。郑家保姆的屋里没有,厕所里没有,寻遍校院都没有。母亲慌神了,我心里也没底!平时奶奶抱着儿子是不出校门的,最多也就在门口给儿子买块炸糕吃,能去哪里呢?还转向!一霎时,我想了好多好多,想到了奶奶初来时领她熟悉环境的情况,想到她说毛头头的事情,想到她“快开支了吧”那有意无意地一问;想到小时候一大早起来,她便抱上我去二奶奶炕上跪着祷告的情况……我心里一动,对母亲说,奶奶会不会去“聚会”呀?母亲也觉得有可能,因为奶奶是几十年的基督徒了,在家时便没断参加“聚会”。只是来看重孙子了,一来没时间,再就是自己不知道“聚会”的地点,还转向,不愿给孙子增加负担,才间断了“聚会”。我曾听说一中附近有“聚会点”,于是便带母亲沿着闸口运河西岸的小路去找。当时教堂还被“一中”占着,几经周折,才在教堂北面的一处民居中,找到了参加“聚会”的奶奶。原来,她在校门口转着玩儿时,遇到了前菜市一位去“聚会”的妇女,心想反正没事做,便跟着那女人去“聚会”了。
奶奶的记性很好。我高考结束后曾告诉她:因为和发祥爷(族中一位读过书的长者)闲话,听到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故事,而语文卷多得了好几分。时隔多年,我已把这事忘了,奶奶却仍清楚地记得。孙子的不懂事,老人家也应该是有数的,只是不计较罢了!
后来我们搬过几次家,一次比一次大,一次比一次好。每搬一次,妻子都会催我回家把奶奶接来住几天。在奶奶生命的最后那些日子,为了不耽误上班,我们每天都会早起、带上奶奶没吃过的东西去看她。奶奶总是满足地说:“我的福真大!”
奶奶是2005年农历4月22日下午两点去世的。那天早晨我们见奶奶时,知道老人家时日不多了,但没想到走得这么快!但奶奶等着我们了:当我们赶回家,妻子把新买的褂子给奶奶穿上后,过了五分钟,奶奶便走了,走得很安详!她抱护了两年多、正在大学就读的重孙子,专程来家守灵,并决定送老奶奶至坟茔。在家人的极力劝说下,他跪在老奶奶的灵前磕了三个响头,才一步一回首地返校去了……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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